雲破日出，清晨的蒙霧被萬道金光射破，悠揚的晨鐘從遠處傳來。

漢尼拔如同以往每一天般準時睜開了眼。

對著清晰的半身鏡，在臉上塗抹上一層蠟黃的藥水，稍微修改一些眉峰角度，嘴唇上原本的兩撇胡子已經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下巴處修建得整整齊齊的短髯。

換上一身薄皮甲，配以這大半年開始修煉鬥氣而越發挺拔寬厚的身材，以及帶著幾分鋒銳精悍的目光，任誰都會覺得這是一個出身不錯的傭兵，即使是熟悉漢尼拔的人，第一眼也難以將鏡中的這個人與管家漢尼拔聯系起來。

“鍍了銀的鏡子，這在梅林，恐怕要上百金幣才能買到——如果不是時局不穩，倒是可以建議小姐在佩雷或費托進行一些投資。”

漢尼拔習慣性端詳鏡中的自己，這種對細節的註重，才洩露出去多年的管家修養。

離開住處，沿路有一些鄰居對他打招呼，叫著他來到這裏更換的化名“華生”，漢尼拔一一回應。

雖然只是住下不到半個月，他早已摸清住處附近的一片地區，當然，能混熟得這麽快，也和他自我介紹是一個將要被貴族收為騎士的傭兵，並出手大方有關。

來到傭兵協會大廳，早已稔熟的辦事員一見漢尼拔，直接指了櫃臺上一摞整整齊齊的薄紙冊，讓他自己拿。

漢尼拔拿了一本，點了早餐坐下，在這本最新發布任務的任務單上快速瀏覽。

忽然，他的視線定在在某一行，稍微一頓後又繼續看下去，和以往一樣什麽也沒做便離開。

像他這樣做法的傭兵並不少。

傭兵協會是很多消息的集散地，許多傭兵來到協會。並不為了領任務，只是出於一種慣性，他們把收集信息和查看任務單當成日常活動必做的事情。

那個任務的任務信息中。見面地點是公開的，是外城一家名叫烈酒紅唇的酒吧的十四號包間。

不過。如果正常找到那個包間，會發現這個包間根本沒被人定下。

一般傭兵遇到這種不實信息的任務，就會高興地直接到傭兵協會領退還的信譽押金，並平白得到任務發布人押在協會的補償金，而漢尼拔則直接敲響了十四號包廂對面的十五號包廂。

“進來。”

聽到熟悉的聲音，漢尼拔一關上門，沒有看任何人。直接單膝跪下一禮，“小姐，您忠誠的管家漢尼拔來了。”

終於見到了姍姍來遲的主人，漢尼拔自然把自己提前抵達後的一系列安排。一五一十地告訴林安。

一個魔法時後，一輛從外城區駛入內城區的馬車，停在了內城臨近商業區的一座小別墅前。

從馬車上下來，透過爬滿薔薇藤蔓的黑色鐵欄大門，隱約可以看到一個精致的小花園以及中間一座灰墻藍瓦的二層別墅。

別墅由一座主樓、兩座副樓和之間的裙樓組成。傾斜的三角屋頂下錯落地分布著二十多個圓拱形窗口和露臺，建築別具特色，相當引人註目。

“柏妮絲她們就被你安排在這裏？”

“柏妮絲小姐和莉迪亞小姐在歌劇院偶然幫助了一位子爵小姐，由於柏妮絲小姐他們偽飾的身份是來度夏的外地貴族，被那位小姐的父親推薦進入一家私人女子禮儀學院就讀。她們偶爾會在別墅裏邀請同學。舉辦讀書會或者喝下午茶，但由於近幾天帝都內的情況，這類活動並沒有再舉行，她們現在應該都在別墅中。”

“禮儀學院？”吃驚的是今天跟著林安出門的約翰姆。

“是的，這種組織機構是從神聖帝國傳來的，原本是教會組織用於教導平民部分學識，在佩雷原本只有傳教所會辦這種非盈利的平民機構，但不知怎麽地傳到上層……佩雷近年來開始流行這種專門教授禮儀和增長社交的學校，柏妮絲小姐她們就讀的，就是一家較為有名的、學生組成主要是富商和部分底層貴族的女子學院……”

漢尼拔以為林安和約翰姆不了解這種新興機構的意義，連忙解釋了一番。

林安當然不可能不了解學校的用處，她只是對佩雷的社會變革和開化感到吃驚。

在丹東的短短幾天，林安所感覺到的只有上層統治的風雨飄搖和岌岌可危，倒還沒機會見識佩雷聞名大陸的富庶開明和時髦浪漫。

“貴族子弟和富商一起就讀？佩雷已經階級隔閡已經淡化到這種地步了嗎？！”

“據說不少上層階級的主流，對此還是不屑一顧，頗為抵制的，但有部分學校卻是已經得到了不少新興貴族的支持，他們所教授出來的一些才藝和學識，據說裏面一些教師的水平，連專供皇室顧問的大師級學者也頗多讚譽，從柏妮絲她們回來後的反饋看，這些學校也頗有值得她們學習的地方，”

漢尼拔解釋，隨後又連忙道，“不過這只是漢尼拔的自作主張，小姐覺得不適合的話，也隨時能夠讓柏妮絲她們退學。”

“不，不用，你做得很好，漢尼拔，比我預想的還要好。”

學校的信息獲取難度，可比其他渠道都小得多，也不易惹人懷疑，而且還容易接觸到上層。

柏妮絲幾人可不是空有美貌而已，如果她們願意，廣結人脈和得到貴族子弟青睞，在有了學校這個可以廣泛接觸到貴族階層家庭的平臺後，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，效果比她預想的還好。

林安也沒有進別墅。

之前是不知道，現在有過阿納托利的提醒，林安對丹東的情報效率已經有一些了解。

柏妮絲她們的憑空出現，或許會被有心人關註，因此林安裝成對建築特色感興趣的觀光旅客，只在門外逗留一陣，就離開了。

由於不知道要在丹東逗留多久，林安也在外城的富商聚居區租賃的一幢別墅。和柏妮絲她們居住的差不多大小，不過外城區人流更覆雜一些，出入也更不引人註目。

漢尼拔在別墅中見了薩林和阿納托利。

西德尼一有固定居所。就關上門不理其他人了，蒂蒂出了城找地方修煉去。安德烈兄妹帶著雅典娜去逛集市，威廉被雅典娜順便拽上了，變成小狗模樣跟去。

於是只剩下薩林在別墅陪伴阿納托利，薩林對此相當樂意，林安回來時見兩人相談甚歡。

漢尼拔在路上已經知道阿納托利的來歷，阿納托利也知道林安去找自己先抵達的管家，漢尼拔見林安沒有避忌的意思。便當著阿納托利的面，敘說這大半個月來收集到的一些消息。

多半是一些來自富商階層的傳聞，也有貴族圈的一些消息參雜其中，其中大部分與阿納托利告訴林安的差不。

但林安的用意。也只是以此做個驗證而已，如果一切信息來源只能依靠阿納托利和瑞恩這邊，就太閉耳塞聽的，也非常不安全。

阿納托利也清楚林安讓漢尼拔當面回報情報的用意，心中倒是暗暗詫異林安這個管家的能力。

短短半個月能探聽收集到這麽多消息。盡管仍無法和瑞恩多年經營的情報線相比，論效率，卻已經比不少專業情報人出色，他也從漢尼拔的做法中意識到，學校這個已經新興起來卻仍暫時空白的情報來源地。

“這麽說。六位皇子遇刺身亡的事情，也已經瞞不住了？”林安屈指頂著下巴。

“是七位，高鍋堡急訊傳來，大皇子奧布裏也在同日遇刺，並且是當場身亡，菲比二世病情加重，只要朱庇特皇子一回來，基本就是他來主持大局了。”阿納托利補充，“而且現在已知，神聖帝國的巴澤爾親王和朱麗葉公主也同樣遇刺身亡，目前教廷和皇室都沒有明確態度。”

“現在消息即將散布到下層，平民的態度一般情況下雖然不容易影響到上層決策，但佩雷這個擁有大量精銳傭兵的國家卻不同。”

林安眼中閃過微光，這段時間對佩雷的逐步了解，令她發現了佩雷這個國家與梅林這種傳統封建國家的很多區別，其中多以傭兵和商人為代表，這些平時看似分散而不凝聚的階層，某些時候或許也可以發揮出出人意料的影響力。

“佩雷皇室目前牌局很危險，但這個皇室一貫子孫繁茂，只是現在嫡系還反應不過來而已，統治根基卻還沒被動搖，如果他們有心的話……只看這把火會燒向哪邊了！”

……

兩日後，丹東外城。

清空的城門大街兩邊建築上，擠滿了前來迎接梅林使節團和朱庇特皇子的民眾，有錢的富商甚至一擲千金地定下臨街的包廂。

被城衛軍選中成為迎接者的民眾們手拿鮮花，整齊了簇擁在街道邊上，凈空的大街一塵不染，猩紅色的地毯和站在地毯兩邊的衛兵手持長戟，從城門外一直延續到內城區皇宮。

“六位皇子遇刺身亡的消息，終究被傳出去了，現在大部分在丹東的傭兵和一些平民，都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。”

臨街一個包廂裏，林安站在窗邊，看著從城門緩緩進入的隊伍。

為首的蘭斯特披著墜地長披風，和朱庇特並騎，擡手與對周圍的鮮花人群揮手，身後是副使查理斯等人，以及皇子妃和公主們乘坐的馬車，兩位半步傳奇和佩雷的三位大師卻沒有現身。

正在這時，鮮花擁簇的擁擠人群中，飛出幾個雞蛋和西紅柿，啪地砸在隊伍前方的猩紅地毯上，同時人群中有人高喊：“謀害奧布裏大皇子的梅林狗熊，滾出去！！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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